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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众对文本的信息和节奏有了更高要求,引发作家和评论家热议

来自:解放日报 作者:上海要闻 访问量:1457
记者 施晨露
  “每天晚上看剧几乎不能不用倍速播放,至少1.5倍。这种现象会不会也影响到短篇小说?或者反过来看,短篇小说是否可以成为不用倍速观看的最后一块领地?”由《小说界》和《思南文学选刊》联合主办的首届短篇小说论坛上,复旦大学教授金理提到的“倍速”现象点燃了在场作家、评论家的兴趣。
  “前一阵,我和学生们一起讨论《思南文学选刊》发表的一篇90后作家的小说。在我看来,技法没有特别新奇的地方,大概相当于每个章节换一个人称,福克纳就用过这种手法。我的一个学生说,他玩剧本杀,从玩家体验角度要考虑变换叙事视角。这让我意识到,新的生活方式、娱乐方式,可能影响到一个作家的生活,改变他的感知结构,甚至有可能渗透到他的艺术创造中。”金理说。
  “原来以为只有年轻人喜欢倍速,现在发现这是一个很普遍的现象。当代文学面对的传播环境发生了非常大的变化,今天的受众对一个文本的信息和节奏有更高的要求。我们的神经系统是由短视频这个加速时代喂养出来的,这是客观存在的现状。如果不匹配这样的受众情感,今天的写作有一定程度被边缘化的危险。短篇小说可能是一种方向,当然,不是唯一的方向。”华东师范大学教授黄平对“倍速”问题同样心有所感,他提到“长篇短写”这样强化小说节奏和视觉化的方法或许会成为一种尝试。
  “好的短篇小说恰恰让人无法用倍速去看。”评论家张定浩说,“有一句话,‘匆匆不暇草书’,草书看上去写得很快,真写起来很花时间。之所以帖比碑难临,就因为最难临摹的不是每一个笔画,而是笔画与笔画乃至字与字之间的连接、顿挫,以及气息的流转,这恰好也是短篇小说最注重的东西。”小说家王占黑提到读短篇小说常常遇到“很难进入”的问题,张定浩认为,这是因为长篇小说有一定“容错率”,而短篇小说的要求则更高。
  “短篇小说的体量,使其便于收集很多不同时刻的人生故事。如果说长篇小说需要作者善于涂饰,那么短篇小说需要作者善于洗刷,从漫长的一个小时又一个小时中,淘洗出一个人真正耀眼甚至刺眼的时刻,用力一把拓在纸上。”作家董夏青青说。
  作家刘汀也打了一个比方,“我小时候在农村长大,有一次跟母亲一起去田里拔草,看到很多谷子长得密密麻麻,特别实,我说,今年庄稼肯定特别好。我妈说,你这傻小子,苗长在一起是不行的,要拔掉。一块地好不好,不是看庄稼多不多,而是看两棵庄稼之间的空间合不合适。空白,在短篇小说里可能是先天要存在的东西,甚至是根本性的。”
  ChatGPT对写作的挑战,是作家、评论家们关注的另一个话题。“ChatGPT进来后,短篇小说肯定是面临挑战的。这种改变,会不会让短篇小说庸俗化?同样打个问号。”黄平直言。
  “ChatGPT的出现意味着什么?人也好、软件也好,可以无限复制叠加大量话语,但有的话语其实是让简单的事实变得层层叠叠,把水搅浑。而短篇小说要让人直接看到事情的本质。”董夏青青说。
  在评论家木叶的心目中,好的短篇小说越来越像现代或后现代建筑。“在一个建筑中,墙、柱子、天花板这些实体往往是没用的,建筑中‘空的部分’才是真正‘有用’的地方,可居可行动。然而,现代建筑发生了变化,那些‘不能住’的实体部分在今天充满了观赏性、参与性、流动性和生长性。现代小说就像这些砖、瓦、钢筋、玻璃——它们变得越来越重要。”在他看来,好的短篇小说能把内容和形式结合得很好。
  “写作是自己跟外部搏斗的一种方式,也是自己跟自己搏斗的一种方式,特别是短篇小说,每一个短篇都在重建一个新的世界,或者新的阐释。从这个意义来说,短篇小说的写作就是一次又一次重生。”作家哲贵谈到,“重建”就是短篇小说的本质,阅读短篇小说也有可能是阅读者重塑自己的一个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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