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世界的文化力量――解放日报报业集团第49届文化讲坛侧记
于丹
郎朗
徐静蕾
张军
现场挤满了观众,热腾腾的气氛。
人们是冲着解放日报报业集团第49届四位著名的嘉宾而来的,也是为着文化而来的。一位观众隔着人群,笑着对记者说:“这,就是文化的力量啊。”
说得是!为着文化的力量,联合国亲善大使、国际著名钢琴家郎朗从大洋彼岸的美国,千里迢迢飞来;著名学者于丹与著名演员、导演徐静蕾,因为北京大雾临时改乘火车,清晨5点就从家里出发赶过来;联合国和平艺术家、“昆曲王子”张军,是上海的艺术家,路虽近,但也是推掉其他工作,专门把时间留给了文化讲坛。
昨天下午,本届文化讲坛尚未开始,其主题《艺术世界的文化力量》已然做出了行动上的证明。而接下来两个半小时的讲演与对话,则让这一主题得到了深化与升华。
于丹:文化的力量
又一次登上文化讲坛,于丹向观众阐述的是自己对于文化力量的心灵感受。
一则故事,成了开头。“就在前不久,我看到一位老人的故事,她身材弱小,神情平淡,悠悠走过孤单的百年,她就是钱锺书的夫人杨绛先生。她把她独生女儿的版税,以及她和钱锺书先生的版税都集结在一起,去清华大学捐了一个基金。这个基金是用来鼓励孩子去读书的,所以基金就叫‘好读书’奖学金。在现场,她深深地给大家鞠了一躬,说谢谢清华大学成全了我们仨的心愿。我看这个故事时,泪流满面。”因为在老人身上,“我忽然明白了,这就是文化的力量”。
于丹相信:“从杨绛先生身上看到,文化让我们每个人的生命可以不朽,可以让我们以一种真正艺术的方式活在这样一个喧嚣嘈杂的世相之中,让我们的心因为文化而拥有一种宁静、柔软、辽阔和永不妥协的梦想。”
在她的理解中,分享艺术是零门槛,只要你的心能够感动。甚至简单到,喝茶就是我们生活里一段从容的艺术。“中国人的艺术有一种坦率、天真与勇敢,那不是一件小艺术,里面所体现的那种秩序感,那种归属感,还有对生命的亲近,在艺术里我们随时都能够触摸到”。因此,陶渊明可以弹奏无弦琴,因此,中国人不素描、不临摹,只是亲山临水,把一切读到心中,最后泼洒出来的就是大写意。
即使无法拥有过人的艺术才华,但至少我们还可以不放弃水阔天长。正如,古人用双脚一步步地登高,“就是感恩自然,接纳生命,给他一种一步步的托举和成全,最终让这个生命融入山峦。‘山登绝顶我为峰’,我自己成为千山万壑之中的一块石头,这就是文化,这就是文化的成全。”
于丹告诉观众:“文化首先让我们善待自己,对自己的生命有份信任,然后我们才对世界笃信不疑。如果你相信自己,你可以把握自己与这个世界相逢的那种方式,那么你还是可以信任世界的,这就是文化的力量。”她期望,每个人都可以成为自己生命中的艺术家,只要内心拥有一份文化的力量。
郎朗:文化的包容
首位也是唯一一位与维也纳爱乐乐团、柏林爱乐乐团等顶级乐团多次合作的中国钢琴家;第一位在北京人民大会堂举办独奏会的钢琴家;第一位在世界范围内举办以个人名字命名的音乐节的钢琴家……郎朗,这位缔造了许多“第一”和“唯一”的青年艺术家,已经成为面向世界的一张中国名片。
在昨天的文化讲坛上,郎朗饶有兴趣地讲起,自己的音乐之路其实和一部动画片有关:“我小时候看《猫和老鼠》,汤姆在钢琴上面弹奏,杰瑞在一旁捣乱,配的音乐是李斯特的曲子。我当时当然不知道李斯特是谁,但父母已经给我买了一架钢琴,我看完它俩在琴面上的追逐,就开始在小钢琴上模仿。所以,音乐一开始带给我的就是十分愉悦的体会。”
因为喜爱而踏上音乐之路后,东方文化中所强调的坚韧、严格、勤奋则让郎朗体会深刻:“我爸对我很严厉,而弹钢琴也确实需要很刻苦地去练习,这是所有人都逃不掉的。我在很小的时候就知道,想做好一件事情一定要付出全身心的努力。我父母的那种坚定的信念,帮助我战胜了太多的挑战,让我走到了今天。”
现在,郎朗已成为演绎西方古典音乐界的东方传奇。在他看来,东西方的文化之间有很多相似之处,也有许多不同之处,但文化感受都是相通的。郎朗与现场观众分享了自己在演绎不同作品时的诀窍:“在音乐里,最先要找到的是风格,风格把握好就成功了一半。所以,在演绎作品的时候首先要找到与作曲家之间文化的共通,然后把人性弹出来。”
2003年,郎朗和身为二胡演奏家的父亲郎国任,在美国卡内基音乐厅携手演奏《赛马曲》,东西方音乐的对话与共鸣,打动了无数观众。谈及此事,郎朗充满激情:“伟大的音乐,不管哪个民族都是共通的。一个优秀的作品,全世界都会欣赏它。因为,音乐是人类文明的象征。”
徐静蕾:文化的表达
她是演员、导演,也是博主、主编,她在多个角色中穿梭自如,又皆能表现出众。她赢得了人们的喜爱,因为她总是在真实地表达自己。
在徐静蕾看来,表达是一种自由、一种权利:“小时候,家长、老师灌输给我们很多东西。到了一定年龄之后,不是所有的人生都由别人安排了,而是可以有选择了,这时候表达就很重要了。” 不过,表达什么、如何表达,绝非简单的事。文字有文字的表达优势,电影有电影的表达优势,徐静蕾总是选择最恰当的方式去表达。
最初,她希望通过博客向人们表达这样一层意思——我跟大家一样,也是个普通人:“我从小生长在北京朝阳区,我跟大家一样,上小学、中学、大学,从小也有自己的偶像。后来因为慢慢演一些戏,有些人会说:徐静蕾你是我的偶像。我就感到,无论是以前我崇拜的人还是其他人也好,其实都是实实在在的普通人。我就是想告诉大家,每个人都有机会,只要你去努力都有可能得到你希望得到的东西。”
后来,做电子杂志主编,徐静蕾则希望通过不同的作者表达不同的观点:“我们以前听到的大多都是一个声音。通过杂志这种方式,我们可以从各个角度听到各种声音。”
至于最爱的电影,徐静蕾坦言自己的看法经历了不同的阶段:“刚从电影学院毕业时,我认为电影是一门艺术,商业片、娱乐片是肤浅的东西。大团圆结局也是肤浅。因为人生有很多无奈和痛苦,电影就应该直面那些东西。后来我变成一个不纯粹的电影工作者,从一个观众的角度就越来越易挑选那些轻松的片子去看。”在这期间,奶奶的去世深深地改变了徐静蕾的想法:“人生确实是有很多无奈的东西,必须要面对。所以我想,不如把更多的温暖和美好去传递给大家,让大家看完后感受到温暖,我想这是我的电影应该做的事情。”
张军:文化的创新
今年,张军获得联合国教科文组织颁发的 “和平艺术家”称号,但鲜有人知道,他曾经历过四处碰壁的遭遇。
那时,昆曲陷入低谷。“我们跑到大学里,要给大家演出。老师说,昆曲真是好玩意儿,但是学生真的不要看。”刺激一次又一次,让张军难过、心焦,最终促使他做了个 “昆曲走进年轻人可行性方案”,主动走进大学,为大家讲解昆曲。“在同济大学,2500个年轻人都没有中途退场。那天给我一个启示:传统古老的艺术要用当下的方式去理解,一定可以找到很多知音。”
他通过与各种艺术门类的跨界合作来拓展昆曲传播的渠道,创新地扩展昆曲的生命力。有人担心:如果过于强调创新、强调时尚,会不会伤及传统艺术?张军的回答是:“创新和传统没有本质上的割裂。我们在做园林版《牡丹亭》时,艺术总监谭盾一直强调,用音乐来凸显一个为爱可以生可以死的浪漫爱情故事,最终打动观众的心;舞蹈总监黄豆豆一直在追问,舞蹈的美学和昆曲的美学有什么联系?这些人都是对传统艺术有着一颗无比敬畏的心,最后所凸显的恰恰是昆曲本身所具有的特质。”
“园林版《牡丹亭》是在一个很大的园林里演出,而谭盾却不允许用一个麦克风。某一天试音,谭盾说,箫演奏家从对面吹着箫慢慢走上来。我们在私下嘀咕,这要五个麦克风才行吧。等到真开始吹的时候,我们才发现,那种真实的声音,那种来自于心灵感动的声音,让我们有一种无比的震撼。不用麦克风在今天好像是个创新,但其实在久远以前就是这样,我们只是回到开始出发的地方。”
人们称赞张军为“昆曲王子”,而他却自认为是昆曲的“吹尘人”:“我觉得昆曲200多年前开始衰落不是一种悲哀,而是它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而我们这些人,因为机缘巧合在21世纪还有机会来传承它,反过来倒是昆曲教化了我们。我要做的事情,不是给它刷上新油漆,而是把上面的灰尘吹吹干净,让人们见到昆曲的美,发现心里面最最温柔的地方永远在那里。昆曲是点化内心最温柔的方式。”